纸上书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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纸上书生文/李子白
突发奇想，探究一下读书人与纸张。
面对书山墨海，成捆成搂由纸张印制的书籍；和成色不一，种类繁多的宣纸，遥想世界各地的图书馆、出版社、书店里的书籍汗牛充栋；以及无以数计中国书画作品，倏然间茫然于心，从最早的龟板、钟鼎、岩画，到后来的绢帛、简册，以至眼下的纸张，它们让历史和人文以图文的方式流传至今，那不是一个伟大或了不起可以阐释。发明纸张的蔡伦虽说是在积淀前人的基础上，反复研磨而成的，但造纸术的发明依旧是彪炳史册，太厉害了！固然历史不能只有文字，还需要文物或历史博物馆来实证，但留在纸上的文字如同人类起源到发展至今的索引，让我们删繁就简地掌握历史的脉络。这一切留痕，当然由于历史本身，更少不了断文识字的书生。
术业有专工的典籍，史政经等除外，我只想说一说说起来重要，过日子时可以不要寄情于诗书画的书生和纸张。所以此说，皆因战乱时的诗文、书画和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不可为兵，如枪似炮地阻挡敌方于域外。最典型的例子就是北宋的徵、钦二宗因重文轻防把好好的一个江山丢了。以致文化在强权或暴力面前呈现了一副苍白脆弱的面孔。于是纸上江山，纸上天空，纸上战争，纸上英雄，纸上谈兵……也就成了赏赐文人的褒奖。褒也好，贬也罢，抹杀不了文字绚烂存活流传的实情。用非物质文化遗产来冠名那些不能显形为实物的传承，用潜移默化、风土民情来阐述一地的文化似乎都可以说精准。听得最多的是文化是一个民族的血脉和灵魂；没有文化哪有民族，等等。的确，一个人的素养，一个民族的兴衰，绝对脱离不了文化的浸润和滋养。那是真真正正的软黄金，是一个民族的身份和血统。而书生，在文化的传承中自始至终扮演着主体和使者。当然，沽名钓誉的除外了。
不管是“春风得意马蹄疾，一日看尽长安花”的酣畅惬意，还是“达则兼济天下，穷则独善其身”的落泊叹咏，合格的书生通常会通过诗书画来记载岁月的光华。尤其是那些闲逸了的书生，自有其乐趣和活计，或者纸上谈兵，制造一场战争;或则英雄救美，煽情而令青春萌动;或则呼天抢地，骂娘解馋；尘世百态，人间万象，都会跃然纸上……而书生放浪形骸，蓬头垢面如“竹林七贤”者，魏晋风骨已是后学可望而不可及的情状了。思想起那句“满纸荒唐言，一把辛酸泪”，甚而宣称自己是“砸不扁煮不烂的铜豌豆”，写得风生水起，波澜壮阔，实在过瘾，直至抒千古之墨客骚人豪情，家国情怀，捭阖纵横，历古及今，驰骋时空，挥毫泼墨，纸上风云，乐不思生。
其实稿纸、宣纸是书生们最好的倾听者，宣泄对象，不管你当时的情绪是如何的亢奋，神情是如何的乖张，意志是多么的坚强，它从不会十里路上无真言地传播走样。它可以说是书生最忠实的伴侣、朋友和闺蜜。当然，除了清朝的“清风不识字，何必乱翻书”和文革时的查抄日记而被出卖的主人们曾经因言获罪，真还看不出纸张能给读书人带来什么横祸。
当然阅读即是和先贤、智者对话了。你可以想象，面对的书籍即是作者本身，和你面对面地交心、清谈，不温不火，平心静气，没有争辩，没有冲突，读到有乐处，你会会心地笑。因为他把他的人生经验、哲思和感悟告诉你了！接下来就是你的事了，写一篇读后感？记几点心得体会？对照反思自己？在这种潜移默化中，你会得到提升，增加学养，纠正谬误，走直来路。你会恋上纸张，恋上阅读。二者的关系，史来岂止是一个形影不离，也可谓万古流芳！
纸上书生有别于纸上谈兵，前者是书生在纸上书写自己的人生梦想，不涉功利，不求点赞。书画了，作文了，自得其乐；而后者是本无或弱于解决生活中的实际问题的能力，却喜夸夸其谈，好大喜功，博眼球，赚吆喝，耽事误国，区别大了！
尽心尽职了几十年，忽然有天发现其实可以如此有闲:爱干吗干吗，只要在法律允许的范围内，你的作为除了客气的友朋，几乎无人问津;你的神性，自个儿一直视为神圣的事业，只不过是自娱自乐的普通，自视重要也就重要，在别人那里其实是无关紧要，可有可无的活计；而你自视坐拥胸兵百万，完全可以在纸上布局列阵，楚河汉界，硝烟腥风。梦醒，自己不过是一介纸上书生，梦中英雄……这时的自己就会忘了血糖找瓶酒喝，然后仰天长啸，哈哈大笑，自个调侃自个误会了。这人生的玩笑其实就开大了！
这大半辈子，从上学到入职，从未把赚钱和继承遗产作为人生的首选目标，所以在衣食无忧的状态下，就做了那些在别人看来耗费时日，精确讲是耗费青春岁月的事儿。待自己老了，却又为自己有一技之长偷着乐，觉得当年耗费的精力值得。
过五之年，是个放弃了幻想与虚空的年龄。看多了江湖嘴脸，已是轻易不会受骗。虽也有囊中羞涩的时候，却因会几样壮夫不为的雕虫小技而知足。
纸上书生，其实也是一种人间情态，一种乐。
文图均为李子白老师书法作品
作者简介：
李子白，本名李锁成，生于1962年，陕西绥德人。现任陕西省作家协会秘书长。中国作协会员、陕西作家书画院秘书长、陕西省作家协会网络专业文学委员会副主任、陕西省书法家协会、陕西省美术家协会会员。先后在国内报刊发表作品近三百万字。出版有小说散文集《不知是今天》、《三十七计》，中短篇小说集《最后一片森林》，诗歌作品集《情爱诗章》、书画、篆刻、摄影、诗文作品集《李子白的艺术空间》等五部。
西京大学至诚书院客座教授、石岗国学研究院研究员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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